有46万人在豆瓣社死小组“买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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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导语:在豆瓣小组里,有这么一类新奇的现象。众多豆瓣成员入驻“社死小组”,分享自己的社死经历,并有成员打趣说“社死小组”就像自己买的房子,如果成员增多,就意味着自己的房子升值了。豆瓣这样的“社死小组”经营和管理,它的意义究竟何在呢?

在“社死”小组,大家的“死法”五花八门,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在大众面前被“公开处刑”,尴尬到巴不得地上有条缝立刻钻进去,是赛博朋克世界的一种新型“死法”——“社会性死亡”。

当事人虽然还活蹦乱跳,但心理上已经处于一种“濒死”状态,他们尴尬到用脚趾抠出一套迪士尼城堡,忍不住想改名换姓远走高飞,甚至想连夜逃离这个美丽的星球。

随着豆瓣“社会性死亡”小组(以下简称“社死”小组)的广泛出圈,“社死”这个词频频进入大众视野,成为热点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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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社死”小组成员有近46万人。在这里,“社死”是一种对尴尬场面的戏谑说法,点进小组,就像走进一家尴尬人类标本博物馆,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尴尬场景。

北京大学教授刘能认为:“大家愿意在网上分享自己的‘社死’经历,其实是一种基于自嘲的社交技术。这些有别于主流社会标准的事件,有助于网络用户构建更真实的自我形象。

一、喜欢整活的“社死”一族

“社死”小组画风清奇:

  • 有人耳朵进水,歪着头走路,被好心人误认为智力缺陷,主动让座;
  • 有人大一刚开学就把舍友称呼为阿姨;
  • 有人裤子破成开裆裤,走在街上却全然不知;
  • 有人在安静的课堂上戴耳机看脱口秀,因为过于投入,突然站起来鼓掌;
  • 有人去好朋友家里玩,结果和好朋友的老公穿了情侣装;
  • ……

因为是“社死”小组,所以加入的组员心理上已经是“死”了的,于是他们自称“尸体”,组里就是“尸体”们抱团取暖的港湾。“社死”小组的别称是“尸组”,小组成员去别组溜达,一提到尸体,对方就知道是“社死”小组出来的,仿佛一种暗号。

每一个社会性死亡的瞬间,都是一次电光火石般的自我毁灭。

萧九流经常在小组内分享自己经历过的糗事。她是一个迷糊、可爱的姑娘,喜欢把自己的“社死”经历变成梗,通过自黑,化尴尬为笑点。

去年,萧九流突发奇想,想学一门乐器。经过深思熟虑,她选择了唢呐。苦练两个月后,她自认为已经可以流畅表演一些脍炙人口的歌曲了,于是跟家里人扬言,说自己学会了一门乐器,离精通只差一点点。

一直以来,爸妈对萧九流都无条件信任,听她这么讲,以为宝贝女儿学会了一样了不得的技能,十分骄傲。爸爸说,等奶奶过生日,一定要让她在家人面前露一手。

奶奶生日当天,一众亲戚推杯换盏、酒意正酣时,爸爸突然想起她会吹唢呐这件事,提议让她表演一曲助助兴。架不住大家的热烈要求,喝了八瓶啤酒、有些上头的她,冲回房间拿出唢呐,表演了一首自认最拿手的《我是一个粉刷匠》。

萧九流吹得十分用力,为了炫技,中间还自由发挥了一段。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好像上台演奏爵士乐的艺术家,台下坐满了忠实听众。等她从陶醉的表演中回过神来,才看清每个人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甚至连80岁、耳背的奶奶也面露苦涩。

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尴尬?

她这才意识到她对自己吹唢呐这件事的认知大有问题,她自认的离精通只差“一点点”,不是从卧室走到门口的一点点,而是指望植物人在苏醒当天就能获得铁人三项冠军的那种一点点。

萧九流自嘲道:“要知道我奶奶可是耳朵背到就算韩红在她耳边唱《天路》都有可能听不清的人啊。”表演结束的第二天,萧九流就买了返程机票回了北京。据说,她爸爸后来再次宴请了亲戚,表示安抚。

二、无心插柳柳成荫

王大眼沉迷逛豆瓣小组,四处搜罗感兴趣的话题。碰巧那段时间她身上发生了一连串糗事,于是她迫切想加入“我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小组,打算分享自己的悲惨经历。结果,她被“傻组”管理员无情拒绝了。

不甘心的王大眼萌生了自己建立小组的想法,当时网络上正流行“社会性死亡”这个词,于是,她火速注册了“社死”小组,希望给大家提供一个分享尴尬、出糗经历的地方。

建组初期,她纯粹是自娱自乐,当时小组里只有她一个人,第二天加入了一个,第三天又加入了一个。在组内只有三个人的时候,王大眼发布了第一个帖子,分享了自己曾经尴尬的经历。后来组员们零星加入,首页的帖子逐渐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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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王大眼没有制定明确的组规,只要是大家感到尴尬的事情,都可以发在组里,有人发帖她就很开心了。建组大概半个月的时候,人数突然爆炸式增长,新加入的组员数量从一天几百人变成一天四五千人,首页的帖子数量也急剧增加。没多久,“社死”小组从开始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的几十万人。

本是无心之举,却让王大眼成了有几十万名小组成员的组长,这让她感到意外。有次,一个并不知道她是组长的朋友分享给她一个“社死”组的帖子,称赞这个小组十分有趣,她听后成就感爆棚,开心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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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几十万具“尸体”的组长,大概有一种被神秘力量加持的快感吧 /《行骗天下》

人数变庞大后,王大眼身上的责任也变重了,无论工作多忙,她都会及时处理组内的各种问题。一开始,王大眼并没有规定帖子要符合“社会性”的标准,只要足够“死亡”就行。

但随着人数增多,她开始强调“社会性”——就是一定要有在其他人、在大众、在不熟的人面前出糗的经历,而“死亡”指一种特别尴尬的状态。想在“社死”组发帖,以上两点必须同时满足。

“社死”小组的帖子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当事人尴尬得想当场遁地,围观的人除了能共情到尴尬的氛围,还能从中体会巨大的乐趣。

虽然描述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有点夸张,但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处。在“社死”小组,大家的“死法”五花八门,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三、众多组员为爱发电

每个来到“社死”小组的人的诉求都不同:有人情绪低落,希望分享完尴尬的经历后,得到大家的安慰;有人则希望在分享经历的同时,给大家的生活增添一点笑料。

当注意到帖子下面的评论风向从安慰楼主到一边安慰一边忍不住想笑时,王大眼觉得小组是时候进行分区了。她希望照顾每个发帖者的感受,防止出现“二次鞭尸”的行为,于是特别添加了“默哀区”。发在“默哀区”的帖子,禁止娱乐性的互动,禁止发“哈哈哈”。

既然小组成员自称“尸体”,那么,“尸体”要经历什么呢?王大眼按照这个思路,把小组分成“尸体火化”“尸体搬运”“尸体默哀”“临终遗言”四个板块。组员们发帖时可以对号入座,以免引起冲突。

放心,我会自行火化。

在明确组规后,最令王大眼头疼的问题是大家不能准确理解“社会性”的定义,发帖内容经常偏离主题。在建组初期,有的人没有听过“社会性死亡”这个词语,以为是讨论“性死亡”的,进来之后才发现是自己断句断错了。

建组初期,王大眼制定的组规非常简略,很多规定都是参考其他小组而设的。但实际操作下来,她发现并不适用于“社死”组。随着小组帖子数量增多,一些矛盾开始显露,于是,她结合组员提的意见,不断完善组规。

在小组内,有多名管理员,帮助组员及时解决问题。王大眼给管理员起的后缀名是“停尸间守夜人”,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社死”组的一个看门人,主要作用就是维护组内氛围,让组员们正常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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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组内产生矛盾,王大眼会第一时间出来表明态度,她会积极听取组员意见,有时还会发起投票或者开帖讨论。她特别感谢组里这些“尸体”,他们为爱发电,把好玩的帖子“安利”给好友,帮小组引流。

身为组长的王大眼负责审核大家的进组理由,这些理由五花八门:有的会上来就是一顿疯狂吹捧;有的会搞笑说“这么一大盘饺子,不差我这瓣蒜,但我还是想进组看看”;有才华的网友还会洋洋洒洒写上一段文言文,像李密的《陈情表》那样表明进组决心。每次看到这些申请理由,王大眼都笑得停不下来。

王大眼在组里也经历过很多次“社死”事件。她在小组介绍里举例说明什么是“社死”——“王大眼在教室走廊上摔了一跤,头上的假发突然掉了,同学们发现她居然是个地中海秃头。”有网友看后当真了,以为她真的是个秃头,一直给她发防秃洗发水的广告,这让她十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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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女孩子是地中海秃头的 /《内衣白领风云》

玩豆瓣小组的人喜欢打趣说自己加入某个小组是“买房”,如果小组人数一下子变多,就会说自己的房子升值了。“社死”组的房价一路飙升,来这里的围观者收获了快乐,“社死”当事人也得到了宽慰。很多组员开玩笑说,“进了‘社死’组后,‘社死’率大大提高”,这似乎成了一个魔咒。

*文中萧九流和王大眼为化名,内容已取得当事人授权发布

 

作者:傅青;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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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Unsplash,基于CC0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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