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视频背不起「精神鸦片」这口大锅
编辑导语:随着短视频媒介的成熟,人们似乎也发现了短视频的缺陷所在,如用户容易沉迷其中等。不过,在防止短视频沉迷时,我们不应该仅仅为短视频贴上负面标签,而应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本文作者就短视频的相关现象发表了他的看法,一起来看一下。
「精神鸦片」、「电子瘾品」。
在当下,没被扣上过这两顶帽子的互联网应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爆款级产品。
继游戏行业被「精神鸦片」指控点了穴后,连日来,短视频也成了靶子。
有人说,短视频一刷就停不下来。
有人说,短视频Low。
而「娱乐至死」学说和「奶头乐」理论又双叒叕被召唤了出来。
帽子扣上了,大批判就可以安排上了:短视频「正在毁掉一代人」,搞它!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可问题是,循此逻辑,又有多少流行事物不是「鸦片」?
进一步讲,若没有短视频,人们的生活会更好吗?
01
和菜头说:每一个文盲都喜欢用「殇」字。每一个批斗爱好者,都喜欢扣大帽子。
这类帽子一列一大堆,「精神鸦片」也在其列。
但,「精神鸦片」真的不是批评互联网的好姿势——动辄「精神鸦片」,不是表达力贫瘠,就是语言腐败,抑或是兼而有之。
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里,曾谈到用「战争隐喻」描述疾病的弊害:
一,暗示采取压制措施与暴力的必要性。二,属于过度描述,极大地助长了对患者的污名化。
这点出了「以喻代证+乱贴标签」的弊害。
「精神鸦片」也一样。
国人对「鸦片」二字的敏感度很高,毕竟这连着的是那段屈辱历史——提及「鸦片」,很多人脑中自动蹦出的,是「列强压迫」「文化入侵」的意象。
历史伤疤,增添着人们对鸦片的深恶痛绝意绪。这份深恶痛绝,又会强化「精神鸦片」等字眼的极端负面性。
把某项事物说成「精神鸦片」,不异于给它判死刑:看,你祸国殃民,罪大恶极。
这不是要批评,而是要打倒。
不得不说,这口锅太重了。
重到某些产品扛不动也背不起。
试想一下,若短视频是精神鸦片,那众多的up主就是制毒的「绝命毒师」,别人给你发视频就是贩毒……一个个,都是精神犯罪者。
只不过是上下滑动屏幕的你,莫名其妙就成了精神吸毒者。
你怕不怕?
网游也同理。若网游是精神鸦片,那些打造「电竞之都」的城市,都是「罪恶之城」。想想就觉得荒诞。
02
倒不是说,网游和短视频不能批。当然可以批。
前提是,就问题论问题,而不是只顾着贴大字报。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网游和短视频也不例外。
交通事故会「尾随」汽车文明,黑灰产会「紧跟」互联网创新,这都是负外部性的彰显。
但有负外部性,不等于要将其一棒子打死。
该做的,是兴利除弊,尽可能将负外部性压减到可控范围,降低事故率、打击黑灰产,都在情理之中。
游戏、短视频作为杀时间利器,沉浸式体验、顺应嗑瓜子理论的短反馈周期,都是在向用户的多巴胺招手致意。
防止未成年沉迷,确实很有必要。
但防网游或短视频沉迷,不是要防网游或短视频本身,而是要防沉迷。
「青少年沉迷」是那盆洗澡水,网游或短视频就是盆中的孩子。该倒掉的,是洗澡水,而不是孩子。
这就需要,此类强体验感产品拿捏好「增强用户黏性」与「降低成瘾性」的平衡。
在这方面,「青少年模式」就是互联网公司拿出的对策。
还有破除信息茧房的算法和各类防沉迷的提醒设计。
易上瘾之外,Low也是很多人批评的点。
毫无疑问,说短视频内容Low,往往是精英俯视视角下的「五环内视障」。但在内容质量提升上,平台确实大有可为。
短视频是内容容器,就跟电影、电视剧等长视频体裁一样,它本身并无好坏,决定好坏的,是载入的内容品质。
现在各大短视频平台纷纷想法子对低俗化、劣质化内容限流降权,对泛知识类内容加大扶持,正是着眼于此。
有问题,那就指出并解决。
只顾着扣泛道德化的大帽子,却不思考事物生成逻辑,针砭再猛,也只能是有堵无疏,是破坏力拉满、建设性不足。
03
当很多人用「精神鸦片」给短视频生产者、平台、消费者「罪化设定」时,这未免对很多人不公。如《失孤》男主原型郭刚堂。
2021年2月1日,郭刚堂开通抖音,录视频寻子,还成了寻人志愿者。其事迹在短视频平台上引发广泛关注。后来,在公安民警的帮助和众多网友的支持下,郭最终找到了失联24年的儿子。
谁忍心说郭刚堂是「精神制毒」?
如科普界的「顶流」无穷小亮、普法的罗翔。
他们是知识布道者,在「有梗」的同时让很多人长了知识。
他们产的,分明是营养品。
比如曾经的那些《百家讲坛》主讲人,易中天、蒙曼、纪连海,都纷纷入驻抖音。
他们所做的,肯定也不是「制毒」,而是从一个讲堂到另一个讲堂。
一句「精神鸦片」,涵盖不了这些益处,终究只是极端片面化的臧否。
短视频作为图文、语音、长视频后的主要内容载体,实现的是传播渠道革新。
用其所长,得其所益。
带动旅游、助力扶贫、帮助寻人、传承文化、传递知识、记录日常生活、帮人打开视界……这些都是短视频加载「向善基因」后创造的公共价值。
就眼下看,很多农民在短视频上卖农产品,不少地方通过短视频宣传本地景点,这都是对短视频价值的注解。
更别说,短视频还能拉动就业,光是抖音,就在2019年8月至2020年8月带动就业机会3617万个。
只要不瞎,恐怕都会将这些塞进「新生产关系」「新生活方式」的框架下,而不是装进「精神鸦片论」的抽象批判筐子中。
语言学家诺曼·费尔克拉夫说:「当我们通过一个特定的隐喻来表示事物时,我们是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建构我们的现实。」
很显然,「精神鸦片论」建构的现实,跟我们真实生活的世界隔了太多的次元壁。
04
杜骏飞老师说:「不可沉迷短视频,但也不要用一个标签来简单否定——请注意,短视频早已不是一种边缘应用,而是一种媒介生态,甚至是一种文化生态了。想想看,如果长视频能成为美食,那短视频不会因为更短一些就成为‘×食’。反过来说,长也未必就没有糟粕,譬如电视长而精彩,也有脑残综艺,电影长而高级,也有低俗神剧。」
意思很清晰:当短视频已成国民级文化消费方式和无数人的表达工具时,就是跟大众生活绑定在一块了,已沉淀为新生产工具与材料,其利弊都得被看见,而不是只看到B面、看不到A面。
往更深了说,短视频发展至今,已作为实然的的精神文化实践嵌入大众生活橱窗中,也成了世相百态的观察切口、社会大众的情绪出口和现实摩擦的缓冲沟通机制。
它不是赛博空间,不是拟态环境,而是现实投影。
对于此类精神生活方式与载体,与其戴上「鸦片」或「毒草」等帽子,进行大批判,不如更客观、理性、深入地观察与剖析。
就像电影。电影市场中有不少烂片,但我们该做的,不是想着把整个电影行业都封禁掉,而是给良心创作提供更优渥的环境。
尊重市场规律与合规监管,可以并行不悖。但动辄喊封喊禁,必然与之相斥。
时代车轮隆隆向前,谁也没法把我们拽回没有短视频的那个年代了。
回到「精神鸦片论」上,鸦片的归宿是被销毁。
网游或短视频,难道也该被不由分说地铲除?
市场逻辑不会接受,监管理性也不会应承。
否则,依其逻辑,手机行业该被锤死——因为都知道「想毁掉一个孩子,就给他一部手机」。
白酒行业也该被锤死——因为白酒有害健康,更别说,「酱香科技」市梦率碾压互联网。
银行业同样该被锤死——2020年A股上市公司盈利前10都是银行,这不助长「脱实向虚」吗?
而监管就只能有两个按钮——「不管不顾」或「直接锤死」,没有「用其所长,避其所短」的中间状态。
05
有些道理仍需重申:批评不是批斗,批评不该用大字报。
说「××防沉迷机制仍需完善」是批评,说「××是精神鸦片」则是大批判。
说「××还需强化未成年人保护」是批评,说「××正毁掉一代人」就是大字报思维。
不要总想着「打倒××」。
想想早些年金庸的武侠小说、琼瑶的言情小说、邓丽君的歌曲都曾被视作「毒草」,现在网游和短视频又被认为是「精神鸦片」,这难免抛出两个问题——
还有哪代人没被「毁」掉?
「毒草」「鸦片」又何其多也?
作者:佘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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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Unsplash,基于CC0协议。
娱乐可以,不要被娱乐。看使用者自己的自控力咯
听君一席话!听君一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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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产品、平台,只要存在内容生产,必然是存在泥沙俱下的情况,现代人尤其爱将错误归结于外部因素,就像近几十年对互联网利弊的争论一样,除了加强管控,用户也应该提高自身提高素质和对信息的筛选判断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