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苑伶 镜宇 梦雨 王壮
短短半年时间,VC 界的风向说变就变了——去年 9 月底,原戈壁创投合伙人童玮亮离职,成为梧桐树资本创始合伙人,几乎同一时间,原 IDG 资本合伙人张震、高翔从 IDG 离职,创办高榕资本。还有前华兴资本董事总经理黄胜利也离开原来的职位,创办了游戏众筹平台,以及一些无法在这一刻说出名字,却已出手投了不少项目的新基金在背后涌动。颠覆之风一下吹来,从老一辈传统 VC 吹向敢想敢为的新一代投资人。
更年轻的 VC 们开始了自己的新创业之路。
为什么?在一个外界看来虽辛苦却光鲜的行业里,为何会有内部产生自我变革的力量?外部又有什么因素促成这波潮流不断向前乃至不再回退?36氪采访了多位业内的投资人,他们的回答很好地解释了这股浪潮背后内部与外部的合力所在。
颠覆的内因和外力
首当其冲的内因来自传统VC内部利益分配的巨大断层。一般来说,VC 机构的收入来源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帮助 LP 管理基金的管理费,大概占每期基金的 2% 到 3%(少数的管理费仅有 1%),这 2%—3% 的管理费用于支付机构日常的运作和人工成本。另一类收入则来源于投对项目成功退出后的回报,这些回报的 80% 最后为 LP 所有,20%(即 Carry)归 VC 机构所得。(更详细的说明可以看知乎上的这个问题)
这 20% 的 carry 收入到了 VC 机构,又如何分配到具体的投资人身上呢?通常,向 LP 募集基金的 GP(合伙人)会成立一个基金管理公司,GP 是基金管理公司的股东,根据 GP 所占的股份来分配 carry。据一位投资人和我们所说的情况来看,国内的分配方式是有巨大的断层的,并且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分配方式,怎么分完全凭内部博弈。比如一般只有最开始募集基金的创始人合伙人团队可以占股,有时一个合伙人所占到的股份就可以达到 40%,而 VP 及以下级别通常是拿不到 carry 的。并且,只有当一个 VC 最后上升进入为合伙人团队时,他才可能拿到少部分的 carry,有时这还要等到新募一笔基金时才会重新分配。所以这一等就有可能是 8 年甚至 10 年以上的上升路径(还必须把自己的利益和机构长期捆绑),在那之前,投资人也和所有人一样,靠拿工资和很小部分的回报为生。
但是,随着现在中国的 TMT 行业越来越有钱,有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公司上市,很多原来的创业者,现在上市公司的管理者们,也拥有了不少闲钱,这些人正成为中国新的 LP。所以相比以前,现在募资的难度更低了。换句话说,新的窗口正在打开,原来投资机构中层以上的投资人,他们自己出来单干也可以比较容易地募到一笔一两亿美元的资金,那他们自己就是新基金的合伙人,不需要再在原来的机构拿很低的回报,所以这也就促成了我们现在所见的趋势——越来越多年轻的投资人出来成立新的投资机构。因此,募钱越来越容易就是促成这波浪潮的外力所在。
而如果从更宏观的经济层面来寻找解释,明势资本的黄明明给了这样的一个观点:“现在大家预测 2020 年中国的 GDP 量会超过美国,所以如果你相信中国在五年之后经济的总盘子会达到和美国相同的规模的话,那么中国现在距离美国还有 5 到 10 倍差距的机会在里面。我们确实看到了中国新一波创业者的创业机会比过去十年更多,所以有更多的新 VC 出现也是趋势。”
未来VC行业的趋势
那么,随着越来越多的新 VC 出现,这些单体案例最终会让 VC 行业出现什么样的整体趋势?
我们将得到的看法分为以下三点,分别是扁平化、垂直化、早期化。
先说扁平化。很多大的 VC 机构发展到今天,之所以能不断投出好的项目,依靠的更多是品牌所形成的网络效应——早期投出了几个不错的项目,积累起一些声誉之后,逐渐有更多的钱找上门,而有了更多资本就可以更广泛地去传播,最后吸引更多人、更多项目主动找上门,形成正向的网络效应。
但是到了今天,互联网正在打破原来大机构所形成的网络效应,原来每个机构看到的项目是不一样的,好项目可能都先去找有名的大机构,但现在正越来越趋于一致——互联网带来的信息透明化使得所有创业者都能看到市面上有哪些 VC,而所有 VC 看到的项目也都是一样的,原来大机构依靠信息不对称产生的红利正逐渐流失。
换言之,如今 VC 们投出好项目,拼的更多是自己的眼光、判断力以及谁能为创业者做好服务,就像张颖所说的,“要和创业者做朋友”——而这样的话恐怕很难在第一批进中国的 VC 合伙人口中听到。
其次是垂直化。一旦 VC 的结构被打平,也就很难再有大机构独占一切的局面出现,创业者会逐渐拢向更懂这个行业的 VC 上,比如险峰华兴原来有电商创业和社交创业的背景,因此专注投了很多电商和社交的初创公司。随着越来越多有创业背景的人出来成立新 VC,未来很可能出现专门投旅游、专门投 2B、专门投教育、专门投医疗的小型 VC 出现。
最后是早期化。VC 的分工越来越细之后,那新的 VC 就会更加关注早期的项目,他们根据在行业内的多年经验,会出手更快,而原有的 VC 就会向后移,关注后期。这部分也因为对机构来说,多数机构追求的都是低回报、高管理费的模式,因此会更关注后期的项目,求的是“稳”。而对新 VC 来说,由于选择低管理费甚至无管理费的模式,就必须有高回报,因此得求快、求准、求狠。
对早期化这个观点,我们采访到的童玮亮的看法则是:前几年有说 VC PE 化的,这几年则有说 PE 的 VC 化和 VC 天使化。他的判断是,虽然不知道 VC 天使化会不会是趋势,但垂直、细分专业会是 VC 的一个趋势,越往后,PE 也会相应出现类似的情况。
那么 VC 早期化之后,会对原有的天使投资人或者机构产生什么影响?在一次36氪内部分享会上我问过王啸这个问题,他认为现有的早期基金还是不会投非常早期的项目,天使投资还是“手艺活”(大意指天使投资还是需要看得准人和帮助创业者成长,这是很难标准化的产业),和新基金所追求的投资方式和回报方式还是有所差异。所以新基金多起来,天使投资人更多偏向 pre-A 轮,因此相当于有了更多的接盘者而非竞争者,是件好事。
VC行业还可以有怎样的创新?
最后,当 VC 行业整体化变革之后,VC 内部会出现什么有意思的新模式吗?
股权众筹是大家都会提及的可能性之一。国外的 AngelList 是股权众筹模式的代表,去年七月,跟随美国JOBS法案的发布,AngelList 先后上线了Syndicates和Backers功能,想让普通投资者也能募集基金并获得收益分成。单是前一功能功能上线两个月后,AngelList 就促成了 12 笔融资、350 万美元投入以及 199 位天使投资人的加入。
AngelList 最创举的地方就在于它顺应了扁平化 VC 的趋势,让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投资,投资变成一项可以规模化、不再纯粹靠人力约谈、人力敲定 deal 的生意。而这种如果规模化大到一定程度,或许就会像 AngelList 的创始人 Naval 在《这是一个“小公司为王”的时代》 中所说的那样:“创业公司不再需要大量金钱,VC 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如果一个世界里都是 Instagram 这类公司,对创业者来说真是好消息,因为他们可以对自己的企业有更多的控制权。但是 VC 就惨了:创业公司不再需要大量金钱,VC 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Naval 认为钱是 VC 能够提供的最后几样东西之一。他还谈到近来 VC 在创业公司前期阶段的被排挤的很厉害,不单是在最初股权,还包括品牌意义。比如提到 Dropbox,大家都会说“YC 孵化的 Dropbox”,而不是说“红杉投资的 Dropbox”。另一个例子就是 YC 创始人 Paul Graham 的个人经济地位可能同 Andreessen Horowitz 的 Marc Andreessen 差不多,而前者却不用像后者一样去跟 LP 打交道募集 300 亿基金。
不过,就我们采访的几位投资人的观点来看,他们并不看好股权众筹模式到了国内以后的发展。比如童玮亮认为目前众筹还只是投资行业的一个补充,一定还是需要在专业基础上拥有专业能力的投资人去做领投,纯粹的股权众筹不太容易做。因为对于投资来说,始终要是要有人的介入和判断,在信息透明发达的今天也是如此。华尔街就正从高频次、纯数据的投资判断方式变回次高频、需要人为介入的方式。
同时,另外一位投资人的看法是,国外的众筹环境很成熟,有律师、大公司高管等专业领域的人参与股权众筹中,但是中国的专业度还很缺乏,它本质上和原来温州人集资炒房没什么区别,所以股权众筹还是会集中在小众范围上,不会特别普遍。
除了众筹以外,另一种模式变革的可能性则来源于 VC 内部,让内部利益不再有巨大断层,合伙人可以放宽对授权、自由度和利益分配的限制。比如黄明明说,目前明势资本就是从北大、清华招实习生,给他们很高的自由度去看项目。而对他们采取的激励机制是,不论是谁 source 过来的项目,都可以拿到 carry。他们并不想靠管理费来挣钱,所以把内部结构打得很平,他认为本身 vc 就是小而精的团队(现在基金全职的只有 3 个人),而且人是最最核心的资产,所以需要有均衡的利益分配机制。
来源:36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