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3Q大战的两场诉讼，奇虎诉腾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的“互联网反垄断第一案”，和腾讯诉奇虎的“互联网反不正当竞争第一案”，从11月25日开始，陆续在最高人民法院开庭二审，当日，周鸿祎对这一案件公开回应是“这一案件已经引起了大众对垄断的关注，”因此对他来说，“是输是赢都值了。”

在一审阶段，奇虎360（以下简称奇虎）在两案中均告败诉。

另一方面，奇虎的股价刚经历了一次高达5.6%的大跌。这部分是由于研究机构史迪菲最近将奇虎的“买入”评级调整至“持有”。该机构认为，尽管在纽交所上市已经接近1000天的奇虎，刚刚在25日发布了一份亮丽的第三季度财报，营收、每股收益和第四季度预期均超华尔街预期。但奇虎的股价直到明年下半年之前，都将陷入停滞，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广告主的态度变化，另一个是团队的分拆。

或许，这两件事都可以看作是周鸿祎和360的“敌人”太多所致。行业里面，类似这种依靠用户至上，剧烈冲突，及简单直接的手段来赢得用户和市场的公司策略，站在了十字路口。

离去的战友

就在10月31日，代琳正式离开了自己工作7年之久的奇虎公司。她担任总裁的360游久网，也宣布去掉前面的“360”字样，回购股权，脱离奇虎360的控股，名片上的“奇虎副总裁”也随之消失。

这就是史迪菲报告中提到的被分拆的团队，奇虎的资源和游久的经验曾创造业内奇迹。按照最新财报，它的营收占据奇虎总营收的第4位，仅次于网址导航、搜索和网页游戏。

但现在奇迹不再继续。代说，分开的最主要原因，是奇虎控股下的这家游戏发行平台，遭到奇虎的竞争对手联手抵制，而无法继续扩张。

不知是因为对此心知肚明，还是私交甚好的原因，周鸿祎并没有发火。周甚至还给了特批，他用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词：“松绑”。当晚他在家中最后一次挽留代琳未果后，平静地说，奇虎变成价值投资者，收获利益，也是挺好的。

代琳很清楚周这是有点“放水”，“不是利益分配的问题。这是奇虎树上的一朵花，现在没了，他心里肯定挺不爽的。”

孩子气，冲动，爱捅娄子，喜怒无常。无论是周的朋友还是敌人，对他的评价都如出一辙。代琳自认是“奇虎最接近周内心的高管”，即便如此，她和周之间平均每个月还是吵一两次架。

每个公司上市之后，员工的心态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这一点，即便是奇虎，即便是周鸿祎也不例外。上市后到现在的两年多时间里，奇虎的高管流失不少，这对于一家苦干6年后上市的草根公司本无可厚非，但问题是有些离职并非“再见亦是朋友”。

无论在外界的形容中这些高管是“集体出逃”，还是“哗变”，他们之间的争论的确时有发生。

所有的冲突里以前360高管傅盛为最。他和周鸿祎由对簿公堂，到投身竞争对手，到现在仍时常在微博展开口水大战。代觉得站在周鸿祎的立场上很好理解，“本事都是周教给他的。当初的安全卫士，说实话第一版有什么核心功能？无非是周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杀流氓软件，杀自己做出来的3721。如果傅早点认个错，他现在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同代一起走的游久CEO刘亮，前几天接受了一个采访，说与周聊过“反围剿”的共识，是一伙人打你，你就要逮住一个最弱的，往死里打，不计后果，打掉为止。周对此很不高兴，发来短信说，你怎么把私下聊天的内容都跟媒体说了？

代琳赶紧敦促着刘亮去给周鸿祎赔礼认错，最终两个人和好了。

“他永远敢于看着你的眼睛说话。”代说，“这样的人心里通常没有太多肮脏的东西。你也许会嘀咕这不是在忽悠我吗，但他能正视你说明他自己是相信的。只是屡次成功让他产生了路径依赖。”

偏执否，执着乎

安迪·葛鲁夫的《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被誉为过去30年来影响中国的300本书之一，他在书中提到“今后10年里，失败和成功都将以10倍速的节奏发生”，“让混乱统治一切”。但直到最近，他的理念才似乎在中国的互联网巨头中找到更多认同者。

在过去几年，被冠以“偏执”这个形容词最多的人，毫无疑问是周鸿祎。他经常在演讲中大段引用安迪·葛鲁夫的观点，以及自比乔布斯苛刻的完美主义。

搜狗CEO王小川最近很轻松。他的公司9月底接受了腾讯的入股，而非奇虎。他将此视为一种胜利，也给自己一个称号“第一个打败周鸿祎的人”。这种胜利不是商业上的胜利，而是底线上的胜利：在已经与腾讯签约的那一刻，他仍在与周鸿祎谈合作。

腾讯的马化腾，则在针对此事发表的一篇内部演讲中，指出“这是一个动荡的行业”，腾讯要主动求变，要“饥渴”，“不做富二代”。阿里巴巴推出了合伙人制度，不是为了“建立一个利益集团”，也不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这家公司的权力结构”，而是为了确保创新不断。在更早时候百度也提出要推行“狼性文化”，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机制“淘汰小资”。

周鸿祎曾对他的模仿者们冷嘲热讽，“360讲的不是狼性，是人性。”但Motely fool的一篇分析认为，随着中国互联网巨头互相侵入对方的领域，人才的争夺成为主要的风险。文章引用了Glass door的一项不完全的调查结果，发现百度的吸引力仍高于奇虎。

在混乱统治的年代，奇虎仍能保持原有的竞争力吗？Tech in Asia在11月初的一篇报道中，引述一名不具名的奇虎员工“X先生”的话说，尽管已经上市很久，但周仍没能创造一种协作式的公司文化，在奇虎，只有独狼型的团队能够成功。

“在奇虎，有数十人已经跟随周鸿祎8至10年。他们不一定喜欢周，但已经习惯了他的风格，以及他的股票期权补偿。”X先生说。

文章说，尽管已经上市，但“没长大的天才工程师”周鸿祎，似乎仍将运营公司看作一场疯狂通宵编程的“黑客马拉松”。例如，他会用自己的钱买一打苹果笔记本电脑来抽奖，但也会插手项目和强加上自己的想法，让整个公司生活在“神经紧张与持续恐惧”中。

但随着奇虎在搜索上的高歌猛进，以及进军硬件的愿景号召下，越来越多的新鲜血液也正在补充进这家公司，周鸿祎也拥有了一些新的合作伙伴。在奇虎的新总部大楼，里面有各种各样其他IT公司同样具备的福利，攀岩墙、充气城堡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台大型的“未来”电子对撞机。分析师也认为奇虎的业绩将于明年中恢复现在的势头，因为“管理层高度可靠且具有战略眼光”。

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一书的副标题是，“如何利用挑战每个公司的‘危机点数’”。这本书的原名叫做《惶者生存》，偏执狂，在这里指的并不是一种病，而是“怕死的人”。就这一点而言，天才的演讲者和勤奋的阅读者周鸿祎，可能仍拥有他人所不具备的深刻理解。

拒绝平庸

周鸿祎实际上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头驴，背了两捆草，最后却在选择犹豫症中饿死。天秤座的湖北人周鸿祎，在为他的官方传记《拒绝平庸》做的序中，用这个耸人听闻的例子来证明自己的杀伐果断。他指出，自己在困难面前很少摇摆，经常是一拍脑袋就作决定了。而这源于上高中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这辈子要干什么。

周鸿祎正忙于在全国高校巡回宣传他的这本官方授权传记，29.9元，附送360随身wifi一个。这是一本类似于《论语》的书，里面的全部内容，几乎都来自周在公开场合发表的各种言论。书的推荐语简单直接，一如周的风格：深浅阅读皆相宜。赠品接上电脑，手机就能上网。数千万网民都在期待他的下一次出手。

这有点类似周很喜欢的一本书《商业秀》里说的，创造一种让客户无法拒绝的感情体验，让他们使用你的产品和服务，只为了可以一遍接一遍地享受这种感情的体验。

周鸿祎在上市之后的改变，就是没有改变。他依然像当年差点错失网址导航一样，对赚钱不敏感。他依然不懂游戏，不懂社交。他在分析师电话会议里奚落对手，“并购公司的价格简直到了荒谬可笑的地步。”他在自媒体发表评论，说“360通过创新，破坏了大公司的商业模式，有的法庭竟认为这是360的罪状。”

他仍然穿着松松垮垮的POLO裤子，搭配标志着“红衣大炮”的红色上衣，到处发表着惊人之语，和推荐各种管理营销类的财经书籍。外界评价他把丛林法则带进中国互联网，但这也带来回报。在和半官方的CNNIC、阿里巴巴、百度、腾讯乃至全体杀毒软件厂商的厮杀中，奇虎不仅上了市，股价还在年中越过了百亿美元大关。

接近周的人士说，他比原来更焦虑，大部分时间都处在一种高度疲惫的状态，他在任何非公众的场合里打蔫。较之上市这个已经达成的目标，他的新目标是成为“中国互联网的领军人物”，为了这个结果，他不惜一切代价。“他就是一个长相普通，个子矮小，打架又不是很行的男人，要证明自己。”

他有时会察觉自己的不合格，说“这个CEO我不干了，我给全体高管发短信，你们谁愿意干谁干。”但更多的时候会自信心爆棚，“我的能力不比马化腾、李彦宏差。为什么他们有几百亿，我只有100亿（美元）？”

网络上风传的，与初恋女友的感情创伤不足以带来这样的偏执。真正的疮疤是3721击败百度卖给了雅虎，但时光荏苒，当年的胜利者现在成为loser，原来的杰作，现在成为败笔。

如今董事长周鸿祎的身价已经超过了20亿美元，但这还差得远。在中国互联网巨头的“BAT3”俱乐部中，百度创始人李彦宏的身价已达到119亿美元，腾讯马化腾的身价已超过107亿美元，而根据阿里巴巴的最新估值，马云的身价也在80亿美元以上。

网络上“周布斯”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周鸿祎在极度焦虑时会说，“我是不是个偏执狂，Paranoid？就像乔布斯。”

来源：南都周刊 作者：王宏宇